游千

14

 

孙翔不走周泽楷就不走，周泽楷侧着坐在方锐的位置上，转头安静地看他。孙翔以为周泽楷等上一会就会回去的，但没想到半个小时过去了周泽楷还坐在那里，期间接了两个家里的电话，全是催周泽楷回家的。周泽楷说跟同学一起要晚点，不用担心。

周泽楷那边第三个电话打进来的时候孙翔忍不住了，揉揉眼睛站起来，说：“走吧。”

周泽楷点点头，帮孙翔锁了班级的门。

他们就这么一言不发出了教学楼，孙翔还是习惯性的两手揣兜的姿势，后背的校服布料勾出一道明显的腰线，周泽楷走在他后面，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一直这么走到周泽楷的公交车站，孙翔才回头，说：“你回去吧。”

周泽楷皱起眉：“你呢？”

“我不想回去。”孙翔低头踢地上的小石头。

孙翔也不想在周泽楷面前露出这种样子的，他希望周泽楷看到的孙翔永远都有光，但现在他根本没有维持假象的力气，他本来就不擅长这些。

周泽楷问他：“跟家人吵架了？”眼睛里装了些关切。

孙翔被这种眼神看得难受，语气不善：“关你什么事。”

“……”周泽楷低下头不看他了。

孙翔说：“你别管我了。”

周泽楷没说话也没动，只是站在孙翔旁边。

孙翔不想跟周泽楷说太多，怕说着说着自己崩溃了，以孙翔有什么说什么的脾气，他怕再多说一句就要跟周泽楷招供自己出柜的事了。那为什么要出柜呢？周泽楷随便想想就会想到是因为自己。孙翔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情绪绑架，反正他就是不想让周泽楷知道。

气氛怪尴尬的。

唐昊的电话正好这时候打进来：“你今晚回家吗？”

“……”孙翔眯起眼睛，“不回。”

唐昊说：“你爸刚刚给我家打电话了，问你在不在我家。”

“他也给我打了，我都挂了。”孙翔用鞋尖踢着地上的花砖，“那我今晚不去你家了。”

“那你回你爸个电话吧。”唐昊劝他，“总得回去吧，晚回不如早回。”

孙翔咬着嘴唇，用余光瞅瞅周泽楷，周泽楷还是那个关切的眼神。孙翔捂着话筒背过身去，试图不让周泽楷听到，小声跟唐昊说：“可是我害怕！”

周泽楷也小声说：“我听到了。”

孙翔瞪了周泽楷一眼，转回来不躲了。

“你早该想到的好吧。”唐昊说，“你还有害怕的时候啊。”

“儿子怕爹不是很正常吗。”孙翔不服，“我等两天再回去，等他消气的。”

唐昊懒得劝他了：“那你给你爸回个电话。”

孙翔说：“……我不。”

“……”唐昊沉默了一会，“那我跟你爸说一声吧。”

“好。”孙翔声音闷闷的，“明天中午请你吃饭。”

唐昊嘲讽他：“你离家出走带钱包了吗？请我吃饭？”

“……”孙翔翻了个白眼。

唐昊问：“你今晚准备去哪？”

孙翔说：“网吧。”

“行吧。”唐昊把电话挂了。

孙翔收起手机，转头看看周泽楷，这次声音很平静了：“你先回去吧。”

周泽楷没再问孙翔到底发生了什么，听电话的意思就是跟家里吵架了，孙翔不爱说周泽楷就不问，孙翔倒很感谢周泽楷这样。

周泽楷的车快到了，正在不远的十字路口等红灯，他静静地看着红灯的读秒一点一点跳成0。

周泽楷回头对孙翔说：“去我家吧。”

 

孙翔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这么随意就见了周泽楷父母，倒也挺好的，没工夫紧张了。其实周泽楷说让孙翔去自己家的时候，孙翔是十分犹豫的，但脑子里犹豫着，身体已经被周泽楷拉着袖子上了车了。

周泽楷的长相随妈妈，周妈妈也有特别黑的头发和好看的有卧蚕的眼睛，性格倒差很多，反正周妈妈比周泽楷健谈多了，性格方面周泽楷大概是随爸爸的，周爸爸比较内敛沉默。

周泽楷和孙翔回来的太晚了，爸妈饭都吃完了正准备出门遛弯，看到周泽楷带了人回来还是有些惊讶的。孙翔礼貌地问了好，没聊上几句，家长们就出门了，似乎怕大人在家他们闹不开。门关上之后孙翔还能勉强听到走廊上周妈妈惊讶的声音：“小楷竟然带同学回来啦。”

孙翔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周泽楷，却见周泽楷也在看自己，眼睛里好像还带着笑。

他们两个把厨房里留的饭和菜吃掉，解决了晚饭，孙翔不敢在别的屋子转悠，只能跟着周泽楷进了那个熟悉的乱乱的卧室。好几个月没见，是没变得更乱，但也没变整洁。

孙翔躺在周泽楷的床上，枕着胳膊看天花板，周泽楷又坐在桌子前面看书，画面似曾相识。

但孙翔这次格外安静，只有偶尔一两声很轻的叹气声，周泽楷悄悄看他的时候，发现他多半时间都在两眼出神地发呆。

周泽楷破天荒地问孙翔：“要抽烟吗？”

“啊？”孙翔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呆滞了好一会，突然笑了，“不抽。”

“没事的。”周泽楷说。

“我不抽之前的那个了，现在这个太呛了。”孙翔又看起了天花板，“现在这个你应该不喜欢。”

周泽楷又说：“没事。”他只是觉得孙翔现在看起来十分低落，不知道烟草味会不会让孙翔好一点。

孙翔还是摇头：“不抽不抽。”但表情似乎没有刚刚那么严肃了。

孙翔躺了一会，突然坐起来趴到周泽楷书桌上，周泽楷一抬头就能看到他的脸。

孙翔说：“周泽楷，今天没人找你事儿吧。”

孙翔的意思很明显。周泽楷摇摇头：“没事。”

孙翔笑起来：“肯定有。你不想告诉我。”

“恩。”周泽楷没否认，“怕你打架。”

真是不会撒谎的周泽楷。孙翔有点挫败，小声说：“对不起哦。”停了一小会，又补上一句：“你脾气怎么这么好啊。”

“没有。”周泽楷说，“是你脾气太不好了。”

“……”孙翔被堵了一下，想辩解，但又没底气，毕竟他脾气确实很差劲，孙翔想了想自己那个暴躁的爹，不服气地说，“都是遗传的，不怪我。”

周泽楷笑起来：“这样挺好的。”

“别说我好。”孙翔闷闷的，“我怕我想多。”

周泽楷低下头，果然没再说什么。

 

爸妈遛弯回来了，说说笑笑的，周妈妈一进门先喊了声“小楷”，周泽楷应了声，扔下笔跑出卧室。周妈妈拎着一袋樱桃说：“洗了给同学吃吧。”

周泽楷接过来，慢吞吞往厨房走。

“对了小楷。”周妈妈叫他，“你同学晚上要住下吗？”

周泽楷眨眨眼睛：“可能……要。”

“那我把书房的床收拾一下吧？”

周泽楷说：“我收拾吧。”

他挽起袖子，把樱桃倒出来，孙翔似乎听到动静了，进了厨房里帮他。孙翔把袖子往上一拉，周泽楷一眼就看到他胳膊上的那几道红印了。周泽楷拦住孙翔没让他沾水：“胳膊怎么了？”

孙翔低头看看，无所谓的语气：“我爸打的。”

两人之间沉默了几秒。

周泽楷说：“晚上不回去了吧。”似乎是怕孙翔回去再被打一顿。

孙翔眼睛里亮了一下，但很快又平静下来：“算了，我去网吧刷夜。”

周泽楷也就没再说话，他把洗好的水果装进盘子里，递给孙翔，让他先回卧室去，周泽楷顺手把剩下的几个没洗的碗洗了。

孙翔已经习惯周泽楷乱乱的卧室了，顺顺利利地走到床边坐下，把 盘子放到周泽楷的书桌上。周泽楷写了一半的题集还摊在桌子上，孙翔看了两眼，题干还没看完就想打哈欠了，赶紧转移目光看看别的。周泽楷的台灯下面压着一张书签，跟几张草稿纸压在一起。孙翔把它抽出来，书签是木制的，麋鹿图案，有点眼熟。

孙翔翻过来看了看，突然想起来这应该是沈晴送周泽楷的那个，因为后面的字孙翔还记得：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孙翔现在已经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了。

周泽楷好像已经洗完了碗，孙翔隔着一道卧室门能听到周泽楷关掉厨房灯的声音。

孙翔冷哼一声，把书签塞回原处，伸手拿了一个樱桃扔进嘴里。

几秒后周泽楷推门进来，手上还沾着点水，周泽楷穿着件长袖T恤，袖子挺长但下摆很短，一抬手就要露腰。孙翔看了两眼就偏开了视线。孙翔真的很久没有这样认真看周泽楷了，现在一晚上简直都要把之前半年少看的都补回来了。

周泽楷坐回座位上，把装樱桃的盘子朝孙翔这边推了推。孙翔看着他的动作，轻轻笑了一下，突然就一点都不纠结也不害怕了。

八九点钟的晚上，卧室里特别安静。周泽楷写作业，孙翔就趴着看他写作业，周泽楷被看得不自在了，小声说：“你要不要写？我帮你。”

孙翔摇头，下巴垫在胳膊上。孙翔半垂着眼睛的时候，似乎眼睛里所有的光都被藏起来了，但书桌上的灯帮忙打了格外好看的阴影，孙翔整张脸都是明朗又锋利的，就算现在低落得没什么精神，但也是张扬又好看。

孙翔突然问：“高二分班之后的一班是不是很厉害？”

周泽楷抬头思考了一下：“应该是。”

孙翔没接话。

“但是不好。”周泽楷说，“要上晚自习。”

孙翔又趴成雕塑了，少有的比周泽楷还话少。

周泽楷等了一会，等不到孙翔的下文，低头准备看书了。孙翔叫他：“周泽楷。”

周泽楷只好又抬起头。

孙翔说：“你知道我是为了你才想去的吧。”

周泽楷抿起嘴唇，手里的笔转了两圈。他一紧张就会有些小动作。周泽楷也是个不会撒谎的，孙翔说得很直白，他也就回答得很直白。

周泽楷说：“我知道。”

“我想说，我没放弃你。”孙翔依旧没什么表情，“虽然你一定觉得我很幼稚。”

周泽楷摇摇头。

“其实我根本就不喜欢学习。”但是我喜欢你啊。后半句孙翔当然没说出来，“我喜欢你”这东西就是很魔性，能让人心甘情愿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孙翔说：“我就是想跟你一个班，想当你同桌，想天天看你，还想天天都跟你说话。”

周泽楷长睫毛忽闪忽闪的，这次手里的笔都忘了转了，他有点窘迫。孙翔抬眼看看他，笑出声：“你也太容易被吓到了吧。我就这么一想，你不用当真。”

周泽楷尴尬地低下头，说：“我也不一定……能去一班的。”

孙翔想也没想：“你去哪我就想去哪。”

孙翔似乎又变回了以前那种发光发热的样子，之前的低落只是一瞬间的事，现在多看了几眼周泽楷，突然就天晴了。孙翔吃掉两颗樱桃，说：“在学校里你就当不认识我。”

周泽楷有些惊讶。

“我怕他们说你。”孙翔摇摇头，“我不想让别人说你。”

周泽楷说：“我不介意。”

孙翔语气不善：“我说过了，我介意。”

周泽楷笑了一下。

“我可以换个方式接近你，我要让所有人都闭嘴。”孙翔看着周泽楷的眼睛，“到那时候你再告诉我，我可不可以当你男朋友。”

周泽楷这次没有被孙翔吓到，没有偏开视线。周泽楷的黑眼睛大概有魔力，孙翔看着看着就确定了很多事情，曾经的动摇全都变成平静，胡思乱想的牛鬼蛇神也都成了风中的虚影。虽然被妈妈骂了一顿又被爸爸打了一顿，虽然周泽楷还是惯常冷淡的样子，虽然一切都不怎么好，而且似乎还要向更不好的方向发展。但孙翔现在待在周泽楷的卧室里，坐在周泽楷的床上，吃着周泽楷洗的水果，看着周泽楷的眼睛，这些足以抵消掉之前所有的害怕和退缩。

孙翔就是天生反骨，越不行的事就越想去做，他向来如此。

所爱隔山海是不假，山海不可平他不信。

 

快到睡觉时间了，周泽楷从柜子里抱出被子，正准备去书房铺床，孙翔的手机响了，是孙妈妈的电话。孙翔反射性想要挂断，但看着屏幕，突然又想开了。

他接起来，说：“妈。”

周泽楷听到了，把被子放在床上，转身看着孙翔。

孙翔也在看周泽楷。

孙妈妈听到儿子终于接电话了，声音都有点抖：“翔翔你现在在哪儿啊？”

就算隔了十万八千里他都能听出妈妈声音里的焦急，孙翔眼眶一热，鼻子已经堵住了。孙翔闷闷地说：“我在同学家。”

“唐昊家吗？”

孙翔吸吸鼻子：“不是。”

“先回来吧。”孙妈妈劝他，“你爸后悔了，我让他关禁闭呢。”

孙翔笑了一下，没说话。

“把地址发给我，我去接你。”孙妈妈急匆匆挂了电话。

孙翔把手机收起来，眨了好几下眼睛才把眼泪憋回去。

“回去吗。”周泽楷还在看着他。

孙翔心情复杂，却还是要逗一下周泽楷：“这么想让我回去，怕我半夜偷偷上你床啊？”

周泽楷傻乎乎的：“……不是。”

孙翔说：“我开玩笑的。”

周泽楷又说：“不要吵架啊。”

孙翔没说话，一边穿着外套一边吸鼻子。心说，周泽楷站着说话不腰疼，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为了谁才跟自己爸妈吵架吵成这样的。

周泽楷把孙翔送到门口，周妈妈听到动静凑过来：“晚上不在这住吗？”

孙翔摇头：“我妈来接我，就不麻烦了。”

周妈妈笑起来，也有很好看的卧蚕：“以后经常来玩呀。”

孙翔笑了一下：“好。”

“小楷你下去送送同学嘛。” 周妈妈看看周泽楷。

周泽楷点点头。

他们没坐电梯，一层一层走下去，孙翔走在前面，周泽楷跟在后面，似乎又成了之前一起放学下楼时的那样了。周泽楷一直把孙翔送到大学门口的马路上。

孙翔说：“我在这等我妈，你先回去吧。”

“恩。”周泽楷想了想，又说，“别吵架。”

孙翔目送他走远，周泽楷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大学校园的花丛和树阵里，路灯并没有给周泽楷留下多么昏暗的阴影，他在孙翔的眼里永远都是第一次相见那样，像轻盈的海鸟和湿润的风。

孙翔刚把目光收回来，就看见自己妈妈开了车门朝自己这边跑过来。孙翔没来得及说出一句话，已经被一把抱住。孙妈妈一哭孙翔就也没忍住，眼睛一眨眼泪已经掉下来了，内心还感叹了一下这两天眼泪怎么这么多。

孙翔说：“爸还生气吗？”

孙妈妈无奈：“当然生气。”

孙翔咬着嘴唇没接话。

“他嘴上说着你别回来了，但是昨天晚上一晚上都没睡好。”她拍拍孙翔的后背，“回去吧，你哄哄他。”

孙翔说：“怎么哄，骗他说我突然又不喜欢男人了？”

孙妈妈抱紧了孙翔，脸埋在孙翔胸口上，没有说话。

半晌，她带哭腔的声音传过来：“可是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

这句话杀伤力太大了，孙翔差点崩溃，身体一直轻轻地抖，控制不了。他一直避免去想这些枷锁一般的条件，但它们客观存在，他想要这个就要舍弃那个，不想欺骗那就只能伤害，永远没有完美又幸运的事情。

孙翔缓了好半天才说：“可是我也是真的很喜欢他。”

他似乎又听见了妈妈抽泣的声音。

“他很好的。”孙翔急着辩解，“他很好看，学习也很好，可乖了，就是你一直喜欢的那种……”

“别说了。”孙妈妈打断他，声音有些绝望，“你别说了。”

孙翔真的没再继续说下去。他们就这么在夜晚十一点的马路上相互拥抱着，周围没有行人，偶尔有车，彼此都很绝望，但谁都不愿意让步。

“翔翔。”孙妈妈轻声说，“就算你觉得他再好，他在我眼里还是一点都不好。”

孙翔沉默着。

“我想见见他。”她抓紧了孙翔的校服，“你带他来，让我看看好不好。”

孙翔一慌，心里猛地被扎了一下。

他半天没说出话，沉默了好久好久，等那阵心慌和动摇彻底过去了，才平静地说：“妈，我还没跟他在一起。”

孙妈妈疑惑地愣住了。

孙翔说：“但我总会跟他在一起的。

“不然我不开心。”

 

到家时已经十一点多了，家里灯黑着，孙翔跟在妈妈身后进门，开门的一瞬间心跳快得似乎要爆炸了，生怕门一开迎面就是一棍子。然而门后什么都没有，只有黑漆漆的客厅，孙翔没敢出声，飞速跑回自己卧室里，一推门发现自己亲爸正坐在自己的床上。

孙翔一抖，扒住门框赶紧刹住。

孙爸爸瞪了他一眼：“你还知道回来！？”

孙翔没顶嘴，安安静静站着。

孙妈妈赶过来：“赶紧睡觉了！明天还上班上学呢！”

简直拯救孙翔于水火之中。

孙爸爸没再骂他，起身出去了，经过卧室门口跟孙翔擦肩的时候孙翔的呼吸都要停止了，全身绷着等着被打，然而孙爸爸只是瞪着他，倒没动手。

孙翔一直僵着，直到爸妈都进了隔壁卧室，把门关上了，他才呼出一口气，扑在自己的床上。

卧室已经被收拾好了，被踹倒的东西都归了原位，孙翔躺在床上歇了一会，又爬起来仔细看了一圈。他坐到书桌前面，发现自己那把刻了字的钥匙也好端端放在桌面上。

孙翔有些恍惚。

他拉开抽屉里找了根链子，链子上本来挂着身份牌，是之前孙翔沉迷军事的时候买的，刻了姓名血型生日地址之类的个人信息，但孙翔没带几次。他正反看了好几遍那个牌子，把它从链子上卸了下来，再把钥匙串上去，挂在脖子上戴好。

孙翔又抽了本书翻开。

孙翔的想法很简单，爸妈之所以不同意不接受自己喜欢周泽楷，无非是害怕自己和周泽楷在一起不好，那只要让他们看到自己变好了不就行了。

孙翔哼了声，抽了支铅笔拿在手上转了两圈。

孙翔是个业务熟练的突击型选手，但猛地看到满眼的题目也还是很崩溃，瞥了两眼就打哈欠了，控制不住趴在桌子上玩了十分钟手机，又突然坐直了身子，勉勉强强终于做了半页的题。一对答案错了一半，孙翔打了个哈欠又趴下了。

手机屏幕上还是他和周泽楷的背影。

孙翔想起了什么，他坐起来，翻出周泽楷给他的那本题集，一直翻到周泽楷红笔标注的那一页，拍了张照片给周泽楷发过去。周泽楷已经躺平了，但没睡着，收到短信的时候还是清醒的，他以为孙翔是要问自己题目，于是盯着手机认认真真看了半天的题干。

孙翔第二条短信发过来：这句话是说我的？

周泽楷一愣，他看了着照片上的那行红字。他整本书里就写了这么一句无关学习的废话，自己都忘了，不然在把书给孙翔之前一定会把它划掉，就这么一句，孙翔竟然注意到了，还就这么直接问出来了。

恩，直白到让人尴尬。是孙翔的风格。

其实周泽楷很少真正感受到尴尬类的情绪，他对一切行为的接受度都极高，看什么都能看出背后潜藏的善意，而且他又不会多想，思维其实特别一根筋，你表现给他看什么，他就主动思考什么，所以跟周泽楷直来直往的最容易收获好感，跟周泽楷打哑谜的反而难有进展。

恰好孙翔就是个特别直特别直的性格，能一句话说明白的事情绝对不会多一个字、也绝不会多绕一个弯，比如现在。

周泽楷不会骗人，既然孙翔问了，他就是要如实回答的。

周泽楷说：恩。

孙翔又问：什么意思？

明知故问。

这么直白的一句话有什么可解释的？当时分开就像失恋，这是之前孙翔说了不能当朋友的时候周泽楷写下的，就是字面意思，其实到现在为止，周泽楷承认只有孙翔给过自己“难过”的感受，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现在的感受已经没有当时那么强烈了，但周泽楷还是会记得。

孙翔无非就是想听个美好的答案，自己脑补还不够，一定要周泽楷自己说出来。

周泽楷也确实会给孙翔一个美好的答案，他揉揉眼睛，认真地回了短信。

两分钟后孙翔收到了周泽楷的回复：你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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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操，四舍五入就是“我想跟你上床”啊，翔翔精精神神又刷了两个小时的题。

今儿的货发晚了！dei不起大家！昨天白天没开word……大亲友放假了于是我们吸了一白天的毒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幸福x

这波儿虐完了！爱抚我翔QAQ

所爱隔山海是不假，山海不可平他不信。